【静临／短篇】看不见
一
折原临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多都感到难以置信。
那个曾经做了多少恶事却没有得到相应报应的人，在一次与黑手党不怎么愉快的交涉中，确确实实地死了。
粗暴点说，就是被干掉了。
这位情报贩子抛下了太多火种，只要稍微出了点差池，便会引火上身。
典型的玩火自焚。
在他精心布置的那盘棋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一颗被抛弃的棋子。
他的命数，终于走向了尽头。
二
折原临也的葬礼，在他去世后的一周举行。与他有过多多少少关联的人，都来到了葬礼现场。
就连平和岛静雄，那个折原临也最大的敌人，也换下了万年不变的酒保服，一身黑色西装，默默地站在人群后面。
举行葬礼那天刚好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丝阴郁的气氛都没有，好像这个人死了，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请。
不过，那些曾经看起来对临也恨之入骨的人们，在这一天都异常安静。
三
那人早就与棺材一起埋了，没了送葬的环节，让这场葬礼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仪式。
只是那墓碑上刻着的折原临也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竟让人感觉无比刺眼。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哭泣。
由于折原临也的缘故而决定彼此不同的折原姐妹少见地统一了着装，身着黑色的连衣裙，手中各拿了一束白色的花，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盯着墓碑。
也就从她们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那个曾经总是说着让他赶紧去死的大哥，这回是真的死了。
四
气氛很诡异。
没有葬礼该有的悲痛，也没有人打破这种沉寂。
在场的人依次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白花轻轻放到墓碑前。
除了那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金发男人，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抽着烟，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直没有抬起头向墓碑的方向看上一眼。
没有过多的哀悼，这场气氛无比压抑的葬礼就这样匆匆结束。
竟像是一场无声的闹剧，开场和落幕都显得如此突然。
五
待人们渐渐离开，平和岛静雄才慢慢向墓碑走去。可他依旧垂着眼皮，眉头紧锁，心中的厌恶溢于言表，看上去对那块石头有着强烈的排斥感。
当他距离墓碑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犹如远天突如其来的雷声一样穿透他的耳膜。
“唉——太可惜了，根本没有人看得到我啊……”
没错，熟悉的声线。
静雄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居然看到那个本应该埋在地里的人正坐在他自己的墓碑上，晃着腿神色自然地观察着周围逐渐稀少的人群。
“真是的——为什么都不说话啊，就算你们表现得开心一点我也不会怪你们的……真无聊啊。”
临也脸上出现了发自内心感到遗憾的真切表情，像是小孩子拿到了喜欢的机器人玩具却发现根本不能按照自己意愿遥控的那般失落。
“这……家伙……”
静雄定在了原地，依旧难以相信地盯着那个不该出现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此时的临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金发男人，他突然张开双臂，只见他的一只手直直穿过了从他旁边走过的一个人的身体。
“连摸都摸不到……这样不就什么都干不了了么。” 临他再次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而静雄此时此刻才朦胧地意识到，他现在看到的这个人，貌似不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幽灵？鬼魂……什么的？
这个家伙，明明说着自己最喜欢人类，讨厌非人类的怪物，这下不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存在么……
六
静雄把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快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前走去。
“哎？这不是小静么……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临也惊讶的语气中，竟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他看着静雄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墓碑前面，眼中的那道光芒倏地亮起，但很快又被他掩盖起来。
“小静啊，你来干嘛呢……我都说过了，就算要死，也不想被怪物看到我死掉的样子啊……如果我现在手上有小刀的话，真想直接冲着你的脸扎下去呢。”
听了这一番话，静雄额头上的青筋差点爆出，但他还是忍住了怒火蹲下身来，用视线一寸寸描画着墓碑上的字。
临也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不过，就算我这样做的话，肯定也会从小静的身体上穿过去吧……”
临也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些许落寞。
“我可是一直想让你好好地当个不折不扣怪物啊，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才是真正的怪物呢……”
静雄依旧不动声色地听着临也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就连小静也看不见我呢……”
“……”
说完临也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七
“听说如果已死之人还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有着未完的心愿。”临也顿了顿，“我的心愿嘛……就是让小静你，完全地脱离人类啊！”
他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缩小了弧度，转变语调用很轻的声音说出：
“让你脱离那些……随处可见的，人类啊。”
静雄搭在膝盖上的的手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啊，我才最……”
这时，临也的声音戛然而止，双唇紧闭，目光有些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静雄才忍不住开口道：“最什么？”
“……哎？”
临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望向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不确定刚才的那句话是否出自那人之口，甚至怀疑那只是他自己的幻听。
平和岛静雄慢慢抬起头，直视着那双少有的充满惊愕的眼睛，心中竟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么的情绪。
八
“小静你……看得见我？”
静雄没有回答他，再次垂下眼睛，轻叹了一声，接着慢慢抬起手，伸向临也的方向。
临也看见那只越来越近的手，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又抱着些许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不由自主地定住了，眼看着那人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
静雄其实很害怕自己触到的只是一团空气，但从他手心传来的人类头发的柔软触感，让他一下子安心下来。
“哈……”
他轻笑了一声，松了一口气般地，忍不住又轻轻在那人头上揉了揉。
感受到了那人的僵硬，静雄再次抬眼，看到的是临也呆愣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当那只宽大的手掌触上自己头顶的一瞬，临也整个人都僵住了，从那个男人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让他感到无比温暖，却又如此不真实。
“看得见。”
“……什么？”
还处在迷茫状态的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静雄突然冒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看得见你。”
“……你……”
“还有，我是不可能脱离人类的，所以你就安安分分地一辈子游荡在这个世界上吧。”
说完这句话，静雄便收回手，起身向与墓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却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的背影在临也的视线里渐渐模糊，在他抽回手的那一刻，临也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留恋那人掌心的温度。
待静雄的身影彻底从临也的视野里消失之后，临也的脸上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他惯有的笑容，不同的是那酒红色的眼瞳映着夕阳，慢慢变得晶莹。
“所以啊……我才最讨厌小静了。”
九
夜幕降临，折原临也静静地靠在自己的墓碑旁，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竟把他整个人衬得有些透明，看起来更加不像这世间之物。
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嘴唇生硬的抿着，让人看不出情绪。
“只有小静……看得见我，就够了……”
END.
